第(1/3)页 “李定安,这里有一台琴,上面还有诗?” “嗯,蔡京的《奉旨题万琴堂》!” “奉旨?皇帝的琴?” “对,这是宋徽宗赵佶的穿云琴,后来赐给儿媳妇了……真和四年,赵构由广平郡王进康王,聘娶邢秉懿为妃,徽宗赐琴……” “这个黑盒子呢?” “马乌玉笔箱,孝宗被立为太子时,高宗赵构御赐……” “你看,还有一座小桌子?” “宋光宗的香骨案!” “你都认识?” 李定安叹了口气。 不是他都认识,而是史书上记的清清楚楚,随便来一位搞考古的或是学历史的,都知道这几样东西。 无一例外,全是宋六陵的陪葬品,之后被杨琏真伽盗了个光。 所以,这些东西出现在这里,真就一点儿都不奇怪。 两人继续往下看:铜器、银器、金器、玉器、漆器、瓷器…… 官窑、汝窑、定窑、钧窑、哥窑、弟窑…… 一箱挨着一箱,一垛挨着一垛,眼花缭乱,目不暇接…… “李定安,这是什么,玻璃砚滴?” “对,龙形琉璃注,辽代的!” “看,这只碗好亮?” “用整块玛瑙雕琢,金代的。” “这是什么,笊篱,还是果篮?” 李定安瞅了一眼: 确实有点像,也确实有点简单,但真不是什么果篮和笊篱,而是正儿八经的皇冠。 “完颜阿骨打的金丝冠!” “皇冠?” “对,还是金太祖皇冠。” 又往前走,看到一口长木箱,李定安停了下来。 箱子早散了架,木板七零八散。箱身上留有牙印,地下还有嚼碎的木渣,一看就是被什么动物咬开的。 卷轴四处散落,东边扔一根,西边扔一卷。左一个口,右一个豁,有几幅甚至被撕成了好几截。 李定安弯下腰,随手捡起半截,又吹了吹上面的土。 是一幅绢本的水墨山水:远处有山,中间是湖,山上茂林重重,山下农舍掩映。 湖边有渔夫撒网,坡脚间有士人唱饮,一叶轻舟泛来,山野间飘浮着缕缕云烟。 画的真好:山林深蔚,平坡缓岸,葱郁山峦,湖光水色,沙洲苇渚,轻岚薄烟,映带无尽……江南睛空淡雾、烟水微茫的景像跃然纸上, 可惜,只剩半张…… 这画确实没见过,但这画风,有点眼熟? 再仔细看,左上方有两方印,眯眼一瞅,李定安猛吸凉气: 九篆朱文,《缉熙殿宝》……这是南宋理宗的内殿藏书之印。 白文篆字,《寶晉書印》……这是宋四家米芾的书画印之一,只题于上品书画。 印只有这两方,但旁边还有跋:北苑副使臣董源画…… 哈哈,董源……怪不得画风有点眼熟? 故宫里珍藏有他的《萧湘图》,画的也是江南山水。 要问有多贵? 北宋有七家,苏轼、黄庭坚、米芾、蔡襄,这是字四家。 董源,李成,范宽,这是画三家,其中以董源为最。 他是南派山水画的开山鼻祖,元四家,明四家,明代吴门画派,清四王,全部师法于他。 元代黄公望(元四家,代表作《富春山居图》):作山水者必以董为师法,如吟诗之学李杜也…… 清代王鉴:画之有董巨,如书之有钟王,舍此则为外道…… 这上面有内府藏鉴,有米芾钤印,如果上拍卖会,要是下了亿,李定安敢把头割下来当球踢。 哪怕只剩半幅,哪怕是残品中的残品…… 但另外的半张呢? 他左右一扫,又从脚边捡起来一张。 好像对不上? 董源的画是熟绢,这一张却是生绢。 尺寸也不对,这一张的宽度要稍窄一点,但要完整的多,两边的轴还在,也没有撕扯的痕迹。 再仔细看,不是画,全是字,字还挺多,少些也有一百五六十个。 李定安默默的念了一下:青松劲挺姿,凌霄耻屈盘。种种出枝叶,牵联上松端…… 这诗好像没听过,但这字……却极具特色和风格。 一时认不出来,不过没关系,下面有印,还有跋。 再一瞅,眼睛顿时瞪圆:《米姓翰墨》。 旁边有题记:元祐戊辰九月廿三日,溪堂米黻记。 这……这是米芾的《蜀素帖》? 绢是四川织造的白色生绢,宋名蜀素,帖名由此而来。 又被后人称之为“中华第一帖”,“天下第八行书”。 问题是,台北故博物馆有一幅,几乎一模一样,世间公认,真迹无疑。 那这一幅又是从哪来的? 重点不是这个,而是旁边的那一行跋:示及数诗,皆超然奇逸,笔迹称是,置之怀袖,不能释手。异日为宝,今未尔者,特以公在尔,呵呵,呵呵! 旁边还有一方印:《眉阳苏轼》。 李定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:你还会呵呵? 这下好了,我也得呵呵! 米芾的《蜀素帖》,苏轼的《呵呵》诗,出现在同一幅作品上? 真见了鬼了…… 要说是假的,扯什么淡? 唏……不对? 好像这两句“呵呵”,本来就是苏轼写给米芾的,夸他诗作的好,字也写得好。 后人有无数猜测,但一直无法考证苏轼夸的是米芾的哪一幅作品。好了,现在破案了…… 问题又来了:这一幅是真迹,台北那一幅呢? 更或是,米芾写了两幅? 李定安没见过台北博物馆的那一幅,更不知道真假,但他至少知道,那上面可没有苏轼的印,以及“呵呵。” 稀世之珍。 有多贵? 东山墅,被称为京城第一毫宅,一套别墅动辄两三亿,够贵吧? 就这幅字,换十套轻轻松松。 但在这儿,真就像抹布一样,随地乱扔。 他小心翼翼的吹掉了上面的灰,又轻轻的铺到了地上,甚至卷都不敢卷…… 于徽音眼都直了。 她再是不懂,也知道董源、米黻,以及苏轼。 特别是哪句“呵呵”,学文科的,读汉语言的谁不知道? 这个词,以及所代表的含义,就是苏轼老人家发明的…… “董源的画,米芾的字……李定安,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 “至元十四年(忽必烈中期),杨琏真伽任江淮释教都总统,后兼河南释教都总统……十年间,他奉宰相桑哥之命,盗掘中原、江南一带的宋陵…… 两宋帝陵被他盗了个遍,还包括宗室、大臣、富商之墓,具体挖了多少墓,他自个可能都数不过来……其中就有包拯、寇准、赵普、扬延昭、狄青等人的陵墓……所以,只要属于两宋时期,不论什么样的文物出现在这里,都不奇怪……” 他甚至怀疑,董源、苏轼和米芾的墓都被这贼和尚给掘了…… 叹了口气,李定安蹲下来,一件挨着一件,把散落在地上的字画和卷轴捡了起来。 蔡襄的《四贤一不孝》? 字写的真好,可惜也只剩一半。 第(1/3)页